只想聊天的男孩

第一次见到他，是开工后第一次值班的那一个星期六。

他十一岁，一个月多前就进院。身体左半边无力。由于肿瘤生长的地方在小脑，所以不容易看到。用电脑断层摄影 (CT scan)扫描并没有发现肿瘤。安排了核磁共振成像 （MRI）才好不容易看到了肿瘤。

详细地检验后，证实是恶性肿瘤。但，肿瘤太深，根本无法切除。

小孩恶化地很快。在我见到他的那一天，他已经无法行动，而且须靠鼻胃管喂食。说话模糊且吃力。

看着他，很心疼。

我问了他，叫什么名字。
痛么？他摇了摇头。
有没有要谁读故事给你听？想不想听听歌或音乐？有没有想看的书？
他都摇头。

还是，喜欢人家跟你聊聊天？
终于，他点了点头。
不然，很闷，呵？
他也点了点头。

于是，我将这个讯息传达给照顾他的护士医生，还有他的哥哥。
多跟他聊天哦。

离开他的床位后，我想到了几年前去花莲慈济医院时参观的心莲病房。
那是一个专门照顾及关怀临终病人的病房。病房内的设备很贴心。。。有让家属使用的小厨房、也有让病人方便泡澡的浴缸。。。等等。当然，就主要的，是每天都有志工陪伴病人及家属。

而我们，就连跟小孩聊天的时间。。。 都有限。而且，聊了聊。。。也慢慢不晓得要聊些什么了。。。如果有志工，多好。


第二天，小男孩已不记得我。。。但，依然表达了希望有人能跟他聊聊天的意愿。

那一个周末，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小孩。

到底，在他去世前，有没有人跟他多聊天；
到底，他心里有多痛；
到底，他记得的有多少？
我不知道。。。

但，想到他时，我心里就会想。。。
如果，我们也有心莲病房，多好。

因为犹豫而惭愧。。。

他今年应该有十五岁了吧。。。患有‘迪谢内肌营养不良症’（Duchenne muscular dystrophy)。。。十几年来，妈妈无微不至地照顾。。。十几年来，从不同的医生，我想，妈妈及小孩，对这一个病症的了解，远远地超过许多医生吧。

这是另一个令人束手无策的病。。。一般患者十岁前有症状、十岁后开始依赖轮椅、一般活不过二十五。。。

他说，世界杯播放的时期，他和爸爸，彻夜追看球赛。。。很开心。
世界杯后，也继续有看其他的球赛。。。看得出，他和其他男孩一样，热爱足球。。。

妈妈说，他又瘦了一圈。。。颈部开始没力了。。。吃饭也越来越少了。。。

妈妈希望能有固定的医生为他复诊。。。（因为之前为他复诊的医生离开到其他医院了）
我说，好。

妈妈跟我要了我的手机号码。。。

我，犹豫了一下。。。才将手机号码写在男孩的簿子上。

也许，她看到了我眼里一瞬间的犹豫。。。
她说，若有重要的情况才会直接打电话给我。。。

是的，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？我根本没有理由说不。。。
看到如此坚强的母子。。。
所以，在犹豫之后，我感到十分惭愧。。。

也许，我能帮忙的并不多。。。但，真的很希望我微薄的力量。。。能减轻他们身理及心理的痛。。。
 

遏制爱滋，履行承诺

原来在马来西亚，每天平均有9人感染艾滋病。。。

对于艾滋病，你了解吗？

大略搜寻了网站，在12月1日，世界爱滋日的这一天，有许多人关心爱滋病患，尤其是小孩。

是的，在医院工作的我，对患上艾滋病的小孩特别感到心疼。。。
因为，他们一出生就注定有着所谓‘世纪绝症’的病，因为，他们的父母多数在他们未懂事前已离他们而去。。。
甚至，大部分的爱滋小孩，每天每天都在吃着好几种药物。。。每几个月都得抽血检验。。。而却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。。。

到了他们懂事的那一天。。。当我们觉得是时候告诉他们的那一天。。。该如何开口。。。？

只要是想到这一点，都好心疼、也好想哭。。。
真想就这样将他们紧紧地抱着。。。然后，告诉他们，要勇敢地活下去。。。

心灵的家

在家养病的这一段时间，都有看大爱剧场。

戏里的主角，是一位老师。
她是一位很尽责的老师，同时也很坚强。

老师从小的人生都是一帆风顺的。。。只要是她教的班级，她都会很用心去教。同学们的整洁、秩序、成绩，都能够在她的教导下得到提升。

但，在她三十几岁的那一年，她生病了。
常心悸、晕眩。。。求医了，检查了，都没进展。。。
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。。。
所以，就这样，身病+心病。。。日益严重。

所以，就在老师很无助、无力的时候，她，只要是觉得能够给她答案的方法，都尝试。
去了宫庙三次，弄得心神不宁（因为被告知自己的寿命已接近尾声）。。。拼命地拜佛、念佛号。。。希望能好起来。。。

到后来， 虽然有位医师给了药，使她慢慢好转。。。同时，医师也提醒她，要放轻松。。。由于身体的不舒服还没完全恢复。。。老师又再做恶梦。。。还是很担心关于自己寿命的预言。。。

所以，还是不断地在寻找答案。。。希望有人、甚至是神来告诉她。。。到底怎么了？应该怎么办？

直到有一天，她无意中翻阅了收在抽屉里已久的《静思语》。。。她读到的第一句，是这么写的：

培养面对现实的勇气和毅力，以欢喜心接受一切境界。不要动辄求神问卜，心若迷时会很苦，苦在自己无法作主。

‘心若迷时会很苦，苦在自己无法作主。。。’


老师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两段。。。然后，告诉自己，这不是自己在寻找的答案吗？
然后，老师又读到了这么一段：

正信的佛法，不说感应，不说神通，唯心是佛。

当下，她感动地流下眼泪。。。因为她知道，自己已找到了心灵的家。。。

***
看到了这一幕，我真的很感动。。。虽然不是亲身体验，但身边也有一些朋友，曾经因为病痛，苦苦地寻求答案。。。

是的，心若迷时，真的可以很苦。。。
而苦的时候，真的会希望能有个依靠。。。

常常觉得自己很幸福，有家人朋友可以依靠。。。但是，内心深处，我明白也知道，心灵的依靠，才是最重要的。。。不是吗？

肚皮上的‘鱼骨’

接下来的一个星期，还好。。。虽然有些肠胃的问题，但大致上，还好。。。
。。。

回想三十多年前的自己，也曾挨过手术之苦与痛。。。
若说回想，其实是有‘欺骗’的成分。。。因为，我对那一次的手术，一点记忆也没有了。。。 更别说是苦与痛了。

从我懂事开始，便发现自己的肚皮上，在肚脐之下，有一个像鱼骨般的疤痕。而，爸爸妈妈也常对我提起他们那一段难忘又心疼的往事。

当时的我，肚子肿得好大的，入院后也还诊断不出来是什么问题。。。妈妈为了我，还很勇敢地用她不怎么灵光的马来语，哭着跟医生争辩。
最后，我是在麻坡医院接受手术的，还在加护病房住了9 天，在医院也呆了一个月左右。

所以，我常觉得我是幸运的。
在那样的一个年代，有着那样的一个病痛，在那样的一个小镇里的医院，动了一个手术，然后，活了下来。。。不是幸运，是什么？
也因为这样子， 我常提醒自己，要乐观地看待生活的事与物，知足常安乐。。。

而世事就是这么巧妙。。。谁会想到，隔了三十几年，我又回到这一间医院。。。而且，还在小儿科服务。。。

也许，那一位，救了我小生命的医生，用手术刀留在我肚皮上的‘鱼骨’疤痕，是为了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我。。。要尊重生命。。。

病人手记

第一天

老实说，是有点紧张。。。
虽然知道，只是个小手术。。。
从上午11点就开始禁食。

进病房前，还得先看过主治医生。。。
‘真麻烦。。。’，我心里是这么想的。看病，是多么麻烦的事呵。。。等待。。。等待。。。等待。。。
对我而言，除了等待，至少我的害怕及不安应该是一般人的百分之一而已吧。

虽然，从学生时期开始，都知道‘同理心’的重要性，而在工作时，也尽量以同理的心态来对代病人。。。
今天的我，真的可以站在病人的角度，体会。。。

一点左右，护士帮我放了泻药，以清肠胃。。。在厕所排泄时，真觉得。。。好辛苦！

在等待进手术室的前几个小时。。。肚子开始饿了，突然觉得吃东西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。

下午五时，终于进了手术室。只知道，就好像看戏时看到的，我就吸了吸麻醉师给的气体，接下来的记忆，就完全没有了，一直到两个多小时后。。。

 一醒来，只知道，肚子痛得很。。。医生帮我打了药，我嘴里默念着‘阿弥陀佛’，在痛慢慢地减轻中，我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。

令人惊喜的礼物

又是星期一，拖着疲惫的身躯，带着懒散的心，踏入工作的地方。。。

然而，在这样的一个星期一，却让我听到一件不可思议的故事 （真人真事哦）。

故事的主人翁， 是一位四十出岁的妇女。
她是一位已有好几个孩子的妈妈。近几年，月事开始变得不规律。她心想，该是因为接近更年期的关系吧？而最近的一次月事已是四个月前的事了。。。

就在十月的某个星期天，妈妈突然觉得肚子好不舒服，就在床上躺了躺。。。怎知，一躺之下，竟然，就生了个小宝宝。。。

我的天。。。妈妈心想，怎么办？因为，家里只剩她一个人。
于是，她把宝宝连胎盘一起生了后，赶紧给附近的诊所摇了个电话。。。

就这样。。。 妈妈和宝宝，被送进医院。。。
母子都平安。

妈妈被吓了一跳。。。爸爸跟孩子们，也被吓了一跳。。。
宝宝的到来，大家都没心理准备。。。
但是。。。同时也很惊喜。。。

在大家都没有准备的当儿。。。老天爷跟这一家人开了一个玩笑。。。同时，也给他们带来了令人惊喜的礼物。。。 

安息吧,可爱的小天使

忙碌的星期四.早上巡房后,还得赶去诊所.
忙碌中,听见同事说,娃娃的心跳已越来越来慢了.
然后,隔天,才知道,我们可爱的小天使,在心跳慢下来的不久后,在爸爸妈妈的怀里,安祥地睡着了。。。
祝福我们的小天使,安息...

小天使

才两天没见到小娃娃的妈妈，就发觉她的黑眼圈又多深了一些。
我问她，睡得好吧？

晚上都不敢睡，她说。

还好吗？我又问。要不要孩子的爸爸也来？

不了。家里，姐姐一直问，妹妹几时出院？一直要我们告诉医生，妹妹没事了，快让她回家。
真不知如何告诉她，妹妹也许都回不到了。
妈妈一面说，一面轻抚着妹妹的头发。

听了让我好想哭。

因为，我们也都束手无策。因为，我们也知道，妹妹这一次，并不止肺发炎这么简单。
我们都知道，妹妹的呼吸，任何时刻都有停止的可能。
（所以，妈妈晚上都不敢睡。。。）

也许，就是这样告诉姐姐，妹妹将像小天使般。。。去到另一个国度，和许多跟她一样很可爱的小朋友，在一起。。。
像小天使一样。。。

莫忘初心

刚回到家。
好无助。
今早，一踏进病房，就看见两位让我觉得好无助的小孩。
左边的床位的小孩，患上的是一种罕见的癫痫症，常会有超过半个小时的癫痫现象。。。因而需要留医。
右边的床位，小宝宝，已经两岁的小娃娃，患上的是脊椎性肌萎缩症，肌肉会越来越无力，最后将因胸肌无力而停止呼吸。这可爱的小娃娃，除了肌肉的问题之外，其他都好。而，她所患上的这一类，通常都活不过两岁。
。。。
有时，在想。。。 真的能够帮他们吗？
看着他们，好心疼，好无助。

莫忘初心。

而我的初心，在哪儿？
好遥远。。。
但，就是要学呵。用心、用心、用心。

愿所有的众生远离身体的病痛。。。

凋谢了，灿烂的花朵

我想，她一定常问自己，为什么是我？
病痛不是自己选择的。自呱呱坠地的那一刻，她身上流的血，已经在随着她的成长而越来越不够。
她患上地中海贫血症。

就这样，每一个月，都得到医院接受输血。长期下来的输血，让她体内的铁质越积越多。多余的铁质，会累积在其他器官。所以，她必须注射药物，以减低体内的铁质。

就这样，每一个月，接受输血。每天在家，还得注射药物。

从小就需要忍受针痛。

所以，她开始减少药物的注射。所以，铁质开始从血液进入她其他的器官。
而她，开始需要其他的药物，来治疗她的糖尿病，她的心脏病，等等等等。

她就是这样，带着病痛，从小女孩，慢慢长大。

在她十八岁的那一年，可恶的病菌，开始折磨她。进院的次数越来越多，也越来越久。 。。
还记得，当她住院住了好几个星期，终于能够出院的那天。。。她很开心，大家都很开心。

从那一天起，她下定决心，要用心地对待自己。她开始天天都吃药。她开始天天都打针。所以，她的糖尿病的控制也越来越好了。她的体重慢慢上升。大家都很替她感到高兴。

然而，就在九月的某一天，病菌又在一次侵袭她。。。
这一次的她，就没那么好运。。。
在她进入加护病房的前一天，她说，在她心脏停下的那一刻，请不要为她进行心脏复苏。。。

有时候，病痛真的不由得我们选择。。。大家都伤心。。。但，至少，我们曾一起陪着她，鼓励她，也曾经看过她开心。

是的，至少，她有开心过。。。
虽然，我还是觉得很遗憾，十八岁，就在大家认为应该是最灿烂的时刻。。。花却凋谢了。

心情日记

从小，受老爸影响，都有写日记的习惯。但，越大，就越忙越懒。写日记，早已成为历史。
现在，每每在医院工作时，尤其看到生病的小朋友，担忧的爸爸妈妈，就会有好多好多的感触。
所以，就这样，让我发现了部落格； 就这样，希望能将自己的感触，一点一滴的记录下来。希望能将小朋友的故事，化成文字，让大家也能感受得到哪一种感触与感动。